— 五脊吞六兽 —

《莲花海》【817贺文—白玛】


三日寂静无人应,沧海桑田莲花海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---------------题记

 

在藏语里,白玛这个名字指的是莲花的意思。

 

这间已经褪色破旧的屋子被炉碳烤的暖暖的,它将冰冷的风雪阻挡在外。有一个母亲就住在这里,已经怀孕8个月了,她的脸上带着母性特有的光辉。这个女人望着窗外,她的眼神很忧郁,眉头皱得极深,就连杯子里散发着酒香的酥油茶也不能抹平眉间的弧度。

 

如果不出意外,再过2个月,等到风雪都停下来的8月份,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。想到这里,白玛苍白的脸上就露出些许笑容,她用自己单薄的手臂环住高高隆起的小腹,血肉相溶的感情,将白玛的心脏拽得紧紧的,她的孩子就睡在这里,跟她的距离是这么近。

 

她抱着自己的肚子,就好像抱住了她的孩子,一个脆弱的幼小的心脏,就在自己的怀里跳动生长。

 

但再过2个月,自己就再也听不见这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了,白玛不免遗憾的想到。

 

这个孩子的出生注定是遗憾的,他天生就要比其他人失去的更多,白玛对他充满了愧疚与不舍,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撑到这个孩子叫她一声“阿玛拉”,在汉语里这个词是妈妈的意思。

 

寺院里的小喇嘛悄悄的走到白玛身边,小小的手里握着一把小转经纶,小喇嘛把转经纶凑到白玛隆起的肚子旁轻轻的摇了摇,转经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
 

小喇嘛知道这个总是一脸苍白的女人的丈夫,在前几天就冒着大雪离开了这间寺庙,他也曾问师兄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把白玛留在这里,还拜托上师照顾他的妻子,那个男人是不是抛弃她们了。

 

师兄们都敲着自己的头告诫他说,绝对不要在那个女人的面前提她丈夫的事情。在大人的世界里,很多事情都不能用言语去概括,那个男人选择离开,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妻子能活的更久一点,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照顾他的爱人。

 

小喇嘛听不懂师兄们的话,但他看得懂那个叫白玛的女人,每天望着门外时,眼里无法遮掩的难过与思念。

 

“师兄们说,你就要死了?这是真的吗?”

 

小喇嘛直言不讳的问出自己心底的问题,大家都说这个美丽的女人活不久了。上师说过人固有一死,生命的终结也不一定的坏事,但小喇嘛心底是舍不得白玛离开的。

 

小喇嘛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白玛的小腹,心里想着如果她死了,那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,他还这么小,比小喇嘛自己还小。

 

“差不多吧,你舍不得我吗?”白玛摸了摸小喇嘛的头顶,表情非常的温柔。

 

“我舍不得你,他也舍不得你。”小喇嘛指了指白玛的肚子,他在说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。

 

白玛有些伤感的说:“我也舍不得他,我还没抱过他呢。”她拉着小喇嘛的手,把那个小小肉肉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肚皮上。掌心传来一阵的奇异感觉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,小喇嘛瞪大了眼睛,握着转经轮的手也慢慢松开。

 

他用手比划着胎儿的大小,红着脸激动的说道:“我摸到他了!他就这么小,就这么一点点大。”

 

白玛看着小喇嘛笑着说:“对啊,就这么一点点大。”

 

“可是他一出生就要没有爸爸妈妈了,他太可怜了。”

小喇嘛一想到白玛就要死去的事情,又为这个脆弱的胎儿感到难过。他知道白玛一定要比他更难过,这是她的孩子,做母亲没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。

 

小喇嘛踮起脚尖,环住白玛隆起的肚子,把胎儿跟白玛抱在怀里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美丽的母亲,拥抱是小喇嘛能想到最好的办法,他在安慰这个注定从出生就要痛苦的孩子,和就要离开人世的母亲。

 

白玛静静的注视着小喇嘛,眼里浸满了伤感,她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对方的后背,像是安慰又像是劝告。

 

又过了一个月,白玛的肚子更大了,现在的她再也不会盯着窗外的世界看了,她知道自己等的那个人是不会回来了。但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,白玛抱紧自己的肚子,她要为自己唯一的孩子做好一切准备。

 

在她启程离开这个地方之前,寺庙里的上师问她:“你真的准备好了吗?”

 

“我别无选择,无论是为他还是为我,都该这么做。”白玛起身为上师倒上满满的一杯酥油茶,醉人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:“一个母亲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孩子,那么她做任何事情,都不为过。”

 

上师明白白玛的意思,他点点头又问:“这个孩子是要8月出生的吧。”白玛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,而是若有所思的反问对方:“是不是只有每年的7月进山,跋涉一个月的时间,才能到达那个地方。”

 

上师回答说是的。

 

白玛笑了,她还能为自己的儿子过一次生日,如果自己的运气足够好的话。

 

在两个喇嘛的搀扶下,这个怀着身孕的女人终于启程了,这是她为自己儿子迈出的第一步,也是她走向生命终点的第一步。

 
南迦巴瓦里只有那个背阴的山坑之内有一片藏花海,又过了一段时间,终于走到目的地的白玛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,但她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有结束。

 
肚子里这个被寄予期望的孩子终于要出生了,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母亲的身体。白玛用衣服挡住外面的寒风,两个喇嘛守在外面,在那一年8月,白玛拼尽全力终于生下未来的最后一任张起灵。

 
憋了足足10个月的孩子,用第一声嘹亮的啼哭去感受这个全新的世界,外面的喇嘛听见孩子的哭声连忙走进来。白玛已经奄奄一息了,她挣扎着把那个小小的浑身都是血污的孩子抱在怀里,感受着她们母子间最后的一个拥抱。

 
一旁的喇嘛默默从身上掏出一个木盒,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黑色的药丸,这是喇嘛们从那片藏花海里提取出来的。白玛捏着那颗药,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,心想他们的儿子原来就是这样的。

 
白玛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,也许等到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,她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吧,他会是什么样子呢,也许会跟他的父亲一样吧。

也许等到多年以后,这个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母亲,但最后他只能听着母亲的呼吸声,静静的看着她走向真正的死亡,这对这个孩子是不公的,但白玛却无可奈何,她只能做这么多了。

 

白玛在生命走向终点的最后一刻,祈求喇嘛能够帮帮她,她的时间只有这么点,总该给这个孩子留下些什么。

 
该留点什么呢?

白玛望向儿子的眼神是慈爱而悲哀的,她用温热的手掌在儿子的心口摸了摸,这是一颗绝对干净明亮的心脏,以后他还会有一双深沉而纯粹的双眼。但在未来这些美好的东西,一定会被人污染遮蔽,这不是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希望看见的。

 
她将孩子交给喇嘛,这个母亲已经想好该留给儿子些什么了。

 
她带着巨大的无法表达出来遗憾服下药物,白玛睁着快要阖上的眼睛,她看着被喇嘛抱在怀里的孩子,露出生命中最后的一个笑容,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这个孩子的笑容,然后在一片黑暗中,她渐渐踏上生与死的道路。

 
陷入昏睡的白玛被两个喇嘛葬入那个冰封的墓穴里,在花海的冰层之下,这个母亲静静的等待着醒来的时刻。

 
而那个刚出生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孩被带回寺庙,他安静的睡在喇嘛的怀里。

 
此后不久,一个男人来到这座小寺庙,喇嘛们也按照白玛的安排,将还处在襁褓中的婴孩交给这个自称是姓张的男人,男人只是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婴儿,他也没有询问白玛的事情。

 
在寺庙的拐角有一个小喇嘛正注视着这一切,他静静的看着那个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孩子。直到男人离去的身影在风雪里彻底消失不见,他才慢慢的走开。

在藏语里,白玛这个名字指的莲花的意思。

在佛教莲花又是圣花,它寓意人死魂不灭,不断轮回中。它寓意人在生死烦恼中出生,而不为生死烦恼所干扰。

也许在很久之前,这个女人的结局便以命中注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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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玛这个名字很配她们母子,也很配三日寂静这个故事,不知道三叔是不是故意的,但这个名字真的很美。也不知道三叔取白玛这个名字是不是故意的,查了百度才知道白玛还有这层含义。
顺便一说,白玛措姆在藏语又是莲花海的意思。
817是鬼节,我不想写瓶邪的故事,也该有人在这个节日,写写这个伟大坚强却已经过早离世的母亲了。看此文时,请搭配三叔的三日寂静一起服用。
【其实此文我其实一开始是在8.17发的,但是如今看来又想给此文增一个结尾。817发的那版我不删,今天发的这个版本,我只是改动了结尾,你们可以两版一起服用~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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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10-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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